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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绍岩:坚守初心 孜孜以求三十年

我是张绍岩,是一名科研人员,从事体育科研工作三十多年。

这辈子我投入了全部的心血,做了一件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研究骨龄,今天,我向大家讲讲我研究骨龄的故事。

这就要从1978年说起。当时文化大革命刚结束,百废待兴,人们都憋着一股干劲儿,都想着建功立业。当时我在张家口沽源当体育老师,工作稳定,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但是我一心想要深造,想考到北京去,经过艰苦的努力,终于成了北京体育大学的一名研究生。

也正是那一年,中共中央召开了全国科技大会,我在广播上听到郭沫若同志发表的文章《科学的春天》:“让我们张开双臂,热烈地拥抱这个春天吧!”我内心受到很大触动,下定决心,一定要为科研干出一番事业来。

1978年,全国科技大会

1981年,我研究生毕业以后,分配到河北体科所工作。那时候我满怀雄心壮志,可体科所刚成立,没什么研究项目,我可做的工作也不多。

当时体育系统面临一大问题,在比赛中,有人为了成绩,在运动员年龄上造假,以大充小。导致赛事组织很混乱,教练员之间、运动员之间、教练员和领导之间产生了种种矛盾,种种冲突,有的甚至大打出手,滥竽充数的上来了,真正的好苗子被埋没了。这种现象不仅在河北,在全国也是比比皆是。人们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但又一筹莫展,严重影响了青少年后备人才的选拔,影响了体育事业健康的发展。怎么办呢?解决这一难题,骨龄检测是最好的一种突破口,只有确定骨龄标准,才能认定运动员的年龄到底有多大。

但在当时,我国的骨龄研究是一片空白,我们只能参考国外的标准。但是,东西方儿童的身体状况和骨骼发育是有差异的,照抄、照搬国外标准是行不通的,建立我们自己的骨龄标准迫在眉睫,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把这件事干出点名堂来。

但是当时的基础一穷二白,做这件事谈何容易啊,先不说别的,我连最基础的资料和文献都很难找到。

省内基本上什么资料也没有,只能一趟趟跑到北京去查。有些重要资料,连北京也没有,就要托人去国外查。记得有一次,我需要一个特别重要的资料,我在国内找了一两个月都没有找到,最后只能托在国外的同学帮忙,才算找到了。

张绍岩搜集的资料和文献

所幸,我们这些辛苦都没有白费。经过查阅各种资料,我设计了科研方案,并向当时的省科委申请项目立项。

省科委的人一听我们体育人要搞科研,态度非常冷淡,说:练体育的不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你们就跑跑跳跳,打打球就完了,研究什么呀,有什么可研究的呀?他们的误解,更加激发了我的决心和斗志。后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我一次次地跑到省科委,向他们解释,据理力争。

经过我的不懈坚持,省科委终于通过了我们的骨龄研究项目,批给了两万块钱的资金。

说真的,两万块钱搞科研太少了,人家还是有看不起的意思,就是随便给点钱,打发走就完了。但我却非常高兴,满怀信心地开始准备干工作。

为了省钱,在购入设备时,除了关键设备,比如X光机、暗盒、胶片等等用好一点的,其他的,我们想尽办法能省则省,就连X线防护箱都是我们自制的。所有设备加起来至少有二百多斤,当时我们只有两辆自行车,带这么多设备太费劲,后来又狠了狠心买了一辆三轮车,虽然简陋,让人笑话,但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流动科研站,我和另外两个同事用三轮车拉着我们的宝贝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跑。

骑着三轮车搞科研

研究骨龄最基础也是最困难的工作是取样。

我们确定的取样例数在石家庄、承德、唐山三个城市,男女共二十多个组,每组200人,从刚出生的婴儿,到19岁的青年,从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我们需要联系各个学校,征得同意,了解每个孩子的身体状况。

最麻烦的,是要提前了解每个孩子的出生日期,到了孩子的出生日那天去取样。

尤其是年龄小的孩子不配合,还要请家长协助,要是家长不理解,还要费尽口舌做家长的工作,这项工作非常繁琐,完成一个学校的测量要跑好多趟,至于具体要跑多少趟,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但这些辛苦对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当时我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怎么样更好的完成这个项目,早日建立骨龄标准,为我们的科学选材提供一份力量。

两年下来,我们共跑了三个城市的70多个学校,收集的样品数据高达4000多例。

骨龄X光片

1985年,省内骨龄标准项目结束后,我们向科委上交了工作报告和技术报告,科委领导很受感动,他们说,全省所有的科技项目中,没有一个像你们这样,拉着小车搞科研的、这么干工作的。以后有项目,我们肯定支持。

省内标准的成功,坚定了我一定要改变人们对体育科研有偏见的信心,也让我看到了体育系统对骨龄的迫切需要,我想,我们国家这么大,光有省级的标准是不够的,我们应当有一个全国骨龄标准。

1987年,我又向国家体委科教司提出了制定国内统一的骨龄标准。

国家体委科教司专门成立了全国课题组,由我任副组长,这样工作量更大,要去哈尔滨、兰州、重庆等几个城市,每个城市需要几千人的取样例数,同样需要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去跑。

那时候,我们两、三个人,背着一大堆设备,坐火车去外省取样。

记得有一次去重庆,上火车的时候,列车员看到我们拖着大箱小包的,死活不让我们上车,尤其是X光防护箱,尺寸太大,必须托运。但这种防护箱是自制的,如果托运几次就要散架。我只好一遍遍地解释,人家这才同意我们上了火车。

张绍岩带队搞科研

2000年以后,我们又开始了对骨龄标准修订的准备工作。这个项目还成了为奥运攻关重点科研项目。这个工作从2003年正式开始,到2005年结束。做得很成功,并在2006年通过鉴定并由国家标准局出版了修订标准。

张绍岩著《中国人手腕部骨龄标准——中华05及其应用》

三十多年来,在骨龄的研究和应用工作中,我看过的X光片有多少张,已经不能统计了。光是在做全国标准的时候,我一天就要看三、四百张片子,一年看了两万八千张片子;在修订标准的时候,为了确保数据的准确性,同样两万多张X光片全是我一个人看的。这就比一般的骨科大夫一辈子看的都要多。

由于长期的疲劳用眼,我的眼睛开始出现病变。

其实在做省内标准的时候,我就每天长时间用眼,看文献资料,看X光片,我的眼长期感到疲劳,那时候,我根本顾不上这些,还是没日没夜的看片子,做研究。

到九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我的两眼看东西模糊,视力减退,怕光,去医院治疗,换了晶体,恢复还不错,视力也恢复了,那时候也没有多想,出院以后,就继续像以前那样投入工作了。

但是眼睛还是长期处于疲劳状态。2000年以后,我的左眼视力下降很厉害,眼睛中间出现一个暗点,后来都看不见东西了,去医院检查是眼底出血,诊断为黄斑病变。住院治疗后,虽然能看见东西了,但视力很低,看东西也是扭扭曲曲的。

妻子和孩子心疼我,他们让我不要再搞科研了,妻子说,你就不能让别人去做吗?我就向他们解释,我的工作不能停,让他们理解我。

过了一年多,眼底又一次出血,虽然经过治疗,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左眼基本失明。只有右眼还剩下一点很低的视力。比如倒水,明明看着是往杯子里倒,但就是倒不到里面。

即便视力很差,张绍岩依然活跃在骨龄应用推广一线

让我欣慰的是,我多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全国课题组项目鉴定的时候,国内儿少卫生学界最高的学术负责人、学部委员叶恭绍评价说:“骨龄在医学上非常需要,我们医学界多少年都想做这个工作,一直做不成,没想到被你们体育界给做出来了。”

我的骨龄研究成果出来以后,不仅在河北省,在全国的比赛、选材工作中都得到推广、应用,从此以后,中国运动员年龄判定有了标准,科学选材有了依据。

我制定的骨龄标准,被编入《中华人民共和国行业标准》,成为中国目前唯一的行业骨龄标准。

张绍岩在国内外期刊上发表的论文

除了体育界,我的骨龄研究还引起了医学界和司法界的高度重视,骨龄最重要的是在医学领域的应用,它用于儿童保健、生长发育疾病的诊断和监测。

骨龄在司法界,主要用于未成年人的年龄推测,确定犯罪嫌疑人的年龄。

直到近期,一位欧洲的专家看到了我的论文,通过邮箱跟我联系,他说,他找了很多资料文献,你们的样本最正规、样本量最大。在合作研究之后,他又说,在亚洲的几项研究中你们骨龄评价可靠性是最高的。

除此以外,在为一线运动队的服务中,河北体科所的其他科研成果,像骨维力饮料、李梅素的科学训练体系等,一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科技助力全省的体育工作。尤其是骨龄研究,始终保持着全国的领先地位。

张绍岩在进行骨龄应用推广培训

其实,我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靠的是沉下心思,埋下身子,默默无闻地去做。

自从我开始搞骨龄以后,人们说我,这小子整天钻在屋里也不出去,也不找人说说话,也不出门转转。

就是因为,我们的骨龄研究从零起步,任务重,基础差,又没有什么参考依据,很多都要学习国外的,要追赶人家,就要先学习人家的经验。所以我总觉得我的时间不够用。我只能争分夺秒,投入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把研究工作做好。

回望我的一生,我为骨龄研究下了一番功夫,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实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唯一让我有愧的,就是对父母,对家人的亏欠。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过节假日,除了吃饭睡觉,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看片子、研究骨龄,做科研资料和文献的搜集、整理工作。就连过春节,我都是在看文献,在做研究中度过的。

张绍岩与家人在一起

三十多年来,我投入科研工作,我的妻子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和照顾孩子的责任。80年代初,在我搞省内骨龄标准的时候,我的老岳父病危去世了,可那时我正在搞省内骨龄标准,在唐山取样,两个孩子又小,妻子连回家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的愿望都没能实现,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我的父亲是在十年前病故的,我的老母亲是在今年去世的,我十八岁时离开家,从此以后很少回家,基本上没有照顾过他们。这么多年来,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姐姐在替我尽孝。

父亲母亲理解我,他们从来不对我提任何要求。在我做全国标准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七十多岁的老父亲出车祸了,我赶紧心急火燎地赶到唐山,看到老父亲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心里是又难受,又愧疚,我就跟父亲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好好尽过孝,这次我一定多陪您几天。可是老父亲说,你的工作很重要,你抓紧时间回去吧,我这有你哥哥姐姐照顾,你不用担心。我知道,父亲这样说,是怕给我拖后腿,添麻烦。我的研究工作确实也是在关键时期,我是含着眼泪离开的。至今,我每当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是不是滋味,我亏欠父母的太多了。

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我就觉得,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党和人民已经给了我很高的荣誉,今天又让我上台宣讲,这是组织对我最大的认可,是值得让我骄傲的事。

张绍岩一生获得众多荣誉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也从风华正茂到白发苍苍。这辈子我一直在搞体育科研,并为之坚持,这是因为我的初心一直没有变过,奋斗也从来没停止过。

作为一名老共产党员,一名体育科研人员,我深深地体会到,要做好一件事,就应该要有“板凳甘坐十年冷”的恒心和毅力,要有精益求精,追求极致的工匠精神,更要有报国尽责、追求卓越的思想境界。

体育科研在体育工作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作为一个过来人,一名老者,我希望更多具有责任担当,具有坚持不懈、专注执著精神的年轻人,加入到体育科研队伍中来,为我们体育事业更好的发展,继续作出更大贡献。

张绍岩,1946年10月出生,河北唐山人,北京体育大学运动生理学专业毕业,1981年进入河北省体育科学研究所。一生进行骨龄研究工作论文多次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获得体育科技先进工作者、河北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科技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责任编辑:河北体育局